北影影视金融班音乐家舒楠电影手段有形可幻变，音乐无形却真切

　　北京电影学院影视金融班4月课堂，荣幸邀请到了中国著名音乐家，曲作家，中国电影音乐领域权威艺术家舒楠先生，为大家分享“中国电影音乐创作”。

　　舒楠-中国电影音乐领域权威艺术家

　　舒楠先生是中国著名音乐家，曲作家，中国电影音乐领域权威艺术家。北京电影家协会理事，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影金鸡奖、华表奖最佳音乐得主，六次获得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中国十大青年作曲家，中国金唱片奖评委，中国电影金鸡奖评委，中国电影金鹿奖评委。代表作：电影《建国大业》作曲，并创作电影主题歌《追寻》(张和平作词，孙楠演唱)。电影《让子弹飞》作曲，合作者为日本配乐大师久石让。导演姜文，创作电影插曲《算逑歌》黑鸭子演唱。电影《建党伟业》作曲。中国红十字会汶川大地震主题歌《生死不离》作曲; 成龙、孙楠、殷秀梅、戴玉强、祖海、巫启贤等演唱。奥运歌曲《站起来》作曲，成龙、王力宏、孙燕姿、莫文蔚、陈奕迅、韩红、孙楠等演唱。歌曲《不忘初心》，朱海作词，韩磊与谭维维演唱。歌曲《新的天地》，孙楠演唱，央视大型纪录片《辉煌中国》的主题曲。

　　电影音乐变迁史

　　电影音乐在好莱坞也有一个逐渐抛弃，淘汰，换代的过程。从詹姆斯.霍纳James Horner,约翰.威廉斯John Williams，到汉斯.季默Hans Zimmer，音乐到现在变得如此丰富，逐渐更新换代变成新的音乐形式，这是一个人类听觉的改变。

　　我经历过胶片时代，也经历过没人进影院的低迷期，我也是中国电影一路走来能达到单片票房50亿的亲历者，电影配乐发生了趋势上的改变，以往的电影配乐只需要精选几段，用一点点音乐来提升一下即可。现在的整个电影行业跟好莱坞学习，需要全片铺满音乐，这对作曲家来说创作压力非常大，因为要做的音乐元素也特别多。

　　音乐在好莱坞古典主义约翰.威廉姆斯的时代，能感受到音乐有旋律感，主旋律能让大家记住，比如《教父》，《美国往事》，《辛德勒的名单》。

　　现代好莱坞发生巨大变革，音乐成为动效型音乐。哼唱不出，也记不住音乐是什么样子，但它与画面的配合非常契合，像吕克.贝松的电影音乐。

　　就好比在100年前写一些田园风光音乐，弦乐四重奏之类，会觉得非常好听，是因为它能传很远。

　　工业革命以后，世界逐渐嘈杂，噪声更大，弦乐四重奏的声音显得很小。几十把，甚至几百把乐器组成的交响乐，气势的烘托也不能完全表达工业时代，于是出现了电声。

　　扩音器的出现，使声音无限扩大，只要轻唱轻弹，声音就能传播很远。可以让一把吉他的声音比钢琴还大。传统音乐已经没有办法展示我们这个时代的音乐空间和立体感，于是出现了新一代，变成了更加电子化的汉斯.季默。汉斯.季默Hans Zimmer，他职业生涯中最辉煌的时刻全都献给了诺兰，《盗梦空间》，《星际穿越》的音乐都是排山倒海而来。音色由电脑模拟，在生活中是没有的，是设计的，是千变万化的，超越了铜管，弦乐这几种常规组合。

　　乐器要拉低音，用低音提琴(double bass)琴弓拉一弓，也只有一弓6秒，7秒的长度。电脑所模拟的超重低音却能够无限延长蔓延，这是整个音乐中最震撼的部分，最让人身临其境能感受到的部分。

　　汉斯.季默从本质上说是一个电脑程序员，最开始他发现传统音乐不够强大，于是他加了很多电脑音色，用电脑模拟音色，把音乐变得无比丰富强大。他用电脑来模拟宇宙中所有你想象的音色。

　　电影手段有形可幻变，唯有音乐无形是真心

　　在电影的编导摄美录的技术水平方面，我认为与国外差距比较小的是音乐。电影创作中，编导摄录美，基本都是有形的工作，唯有音乐是无形的。电影画面可以做很多梗，设很多局，镜头画面可以是导演误导观众的手段。但电影音乐是影片主题的真实表达，音乐不会撒谎。

　　之所以我与很多合作的导演都是非常好的朋友，也是因为他们必须以最柔软真实的内心告诉我，他想要什么。如果他们不与我交心，是无法说出他们真正想要在电影里真实的表达。真想把片子做好，就让音乐在剧本的时候就开始介入，音乐与导演共同探讨。现在有很多案子都是成片已经完成后，再配电影音乐，但更多的大导演，他们是在剧本阶段就开始已经与作曲探讨。毕竟电影音乐是一部电影的主题中心思想最直接的表达。电影音乐是一部电影的哲学思想，也是一部电影的气质，好比一个人的打扮穿着能带动她的气质，如将电影类比为这个人，电影的穿着打扮就靠音乐来提升气质。

　　中外音乐是有非常大的不同，中国文人讲究“士而优则仕”，“齐家治国平天下”，在我们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所能留下来的都是不可磨灭的文字信息，汉赋，楚辞，唐诗，宋词都有被记载下来。但是我们的音乐并没有被保存，我们现在所能听到的所有古曲都是现代人所编造的。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们没有完善科学的记谱方式，大多情况下只靠心口相传。就算有古谱，那也只有音高，没有节奏。所有现存的中国乐器，大部分的原产地是来自丝绸之路。二胡来源于胡人，笛子本身跟汉民族的关系也并不大。中国古代诗句“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就可以证明。目前考古挖掘出与汉民族本身相关的乐器只有几样，埙，编钟等。但西方在中古时期，就有完整记载在羊皮书上的五线谱，音高节奏什么都有。一个指挥家能带动所有乐谱的情绪表达，但这场演奏是否是作曲家的本意，这是一个未知数。所以如果从宏观来看音乐的无形与未知，无论中西，虽说流传记载方式有所不同，但音乐始终是带着神秘未知的法无定法。

　　音乐和画面的关系

　　稍加苛刻的说，有很多导演，他们的音乐素养不高，甚至可以说不懂音乐。但也有非常懂的，比如库布里克，昆汀.塔伦蒂诺Quentin Tarantino。西班牙的阿尔莫多瓦。

　　导演与音乐会面临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找了一个很好的作曲，音乐做的精致贴切，但导演不知道该放在哪一段画面里。另一种情况是音乐做得不好，但它放的位置恰到好处，音乐画面相互辉映，互相融合。

　　我喜欢电影音乐，但我更喜欢电影音乐与画面完美契合。做电影音乐最主要的是要为导演服务，为画面服务，不能漫天漫无边际的写，写飞了后，发现这与导演，与画面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不行的，一定要贴合画面。所以说电影音乐也是受限制的，它有一定的边框。画面和音乐的关系有时候会分裂，但实际上观众可以感觉到好音乐无论放在哪个画面里，都很准。

　　音乐的魅力，超出作曲家的想象和思维，也超越了时空

　　《建国大业》是当时的票房第一， 4.19亿。这个票房数非常可观，因为当时中国银幕数并不高。我也非常感谢韩三平黄建新两位导演，大胆启用了当时非常年轻的我来做音乐，在选择主题歌的时候，当年有两点要求：首先这首歌一定要红，第二这首歌要用上一段《国际歌》的旋律。这对我是非常艰难的命题作文，但最终我还是完成了。

　　当音乐完成的时候离上映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洗印厂，从下午5:00，导演与各部门对我提出修改意见，直至第2天早上5:00。12个小时里，一个画面，一个画面的来提出修改，把我所有的音乐全部否定，我整个人虚脱，从洗印厂出来独自徒步走了很久。感觉就好像把这样一件举国大事，交给我来做是一个天大的错误。但人生就是如此：往后退一步太容易，人人都可以做到放弃，前进一步却是举步维艰!最终当我的音乐获得了华表奖最佳音乐的时候，一切皆是修炼的果实。这种塑身魔鬼式的训练，对于一个人的成长有巨大好处。不过后来我就留下了心理病根，经常梦见漫天电影海报飞扬，宣传都做得铺天盖地，但我的音乐却还没有做完，于是从噩梦中惊醒。这种心灵深处的紧张，并非是单纯的心理折磨，其实也是原发的创作动力。

　　主题歌阶段，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全家人把年夜饭都已摆上桌前，我突然有了灵感想法，家人非常理解我，一旦得知我有想法，都会各自安静回屋，我独自在钢琴上摸索，弹了一遍《国际歌》的开头旋律，心想国际歌的旋律是下沉的走，那我为什么不能开阔的往上走，再更加激昂的全部打开。我把写好的主题歌拿到剧组，所有人都在，大家在听完了一遍demo之后鸦雀无声。音乐家写完的作品都是自己的孩子，希望被认可接受。后来在角落里有一个女演员说我感觉这歌可以红，。当时这句如同救命稻草，我心中充满感激。在做完《建国大业》的音乐后，我去黄山度假，电视台在播放孙楠演唱的主题曲《追寻》，我知道歌红了。至今已10年，依然在各电视台，晚会，颁奖典礼演唱。就好像在大家的记忆里都不记得“一条大河波浪宽”出自哪部电影，但音乐一直被传唱，这是音乐的魅力，超出作曲家的想象和思维，也超越了时空。

　　今年建国70周年的阅兵式，我也负责音乐部分，当我们建国画面出现时，怎样去营造出这种大国威仪的仪式感。作为音乐总监，如何营造一场黄钟大吕，让所有来参加的人都能感觉到我们中国万国来朝的气派，这时我就在思考以前的古代皇家音乐，他们用什么样的方式能够营造出皇宫大礼，万国来朝?从这点看，音乐家的想象与思维，也是超越了时空的一种思考。

　　创造力，等同神力，无穷变化，无法取代

　　科技足够伟大，给你充分的资金，但你能否拍出伟大的电影，写出伟大的音乐?美国曾经想复原《教父》的开头，用数字的手段，但还原失败。所以说艺术是人脑与情感的艺术，在《三体》里，刘慈欣写人类被外星人捉去所做的工作是儿童作家。因为外星人不能明白人类为什么会有童年，有幻想，有情感。尤其是人类情感表达的心口不一。比如表达我爱你，张口直接说事，在科学程序上这是最简单的沟通途径，可人类为什么所表达出来的很多心口不一，明明心里爱你但行动上表现的却是我讨厌你，但这就是艺术的魅力，也是人类情感的魅力。艺术是有价值的，价值在于人本身。科技再发达，也还是需要人的想象力与创造力，创造力等同神力。人的想象力与创造力是无穷变化，无法取代的。

　　顶级巨星，犹如高山大泽，雄心万丈，专注认真

　　不谦虚的说，我和大多数国内大导演与全中国几乎所有的歌唱家，音乐家基本都合作过，他们是高山大泽，有自己异常强大的优势，我在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他们有共同的特点：首先是雄心万丈，其次是专注认真。

　　一个人认真，这事一定能做成。成龙大哥他非常忙，有时录音很多记者，助理，工作人员都围着他。他有一个小习惯，我却从没和他说过，他自己也可能都没注意。每次录完后，成龙大哥都会走过重重包围，来到我耳边说：“舒楠，这两天我在北京，如果有问题，你随时叫我回来补录”。其实一首歌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大事，但他就是这样一步一步，专注的在自己的人生，用自己的方式认真度过，才有今天奥斯卡终身成就奖的成龙大哥。

　　有的导演的态度基本上就是“差不多得了”，但导演是一个剧组的核心人物，当他自己都不认真的凑合，所有人看着他，都会以其为标准，上行下效，全是凑合着糊弄事情。所以，严格的导演都会一个画面一个画面的过，做最好品质，品质才是跟自己划等号的，专注认真是成就一件事情的态度。大家要珍惜年轻时光，多做一些意志坚定的事。脑力工作，归根结底还是体力活，没有强大的精力是支撑不住专注认真与雄心万丈的。

　　《让子弹飞》找了奥斯卡配乐大师久石让，但最终姜文可能更需要瓦格纳似的雄性勃发的澎湃力量，于是找了我与久石让联袂合作，来做《让子弹飞》的音乐。可贵可敬的导演不会用经济价值，来衡量自己的艺术标准，只做他认为对的事。

　　音乐界原创力不足，电影配乐后继乏人

　　《波西米亚狂想曲》，里面还原的录音背景是真实的，那个时代的录音师还要做一个电工。一个大开盘带，这一段没录上，会拿剪子剪下，然后再粘上。那时录音几乎不可悔改，你唱功不够好，进不了录音棚，根本没资格，因为录音棚不可悔改重录的门槛成本非常高。那个时代会觉得音乐很崇高，一个普通人进入到录音室会有强大的压力感，因为唱不好不可悔改，于是你会觉得一个歌手是具有真正实力的厉害。但现在只要把你的声音采集，就可以用各种电脑技术把你的声音变得和歌星一样。于是现在很多不能唱歌的人都进入了录音棚，造成现在大量音乐的垃圾，音乐界反而衰落得很厉害，电视台现在还在播80, 90年代的歌曲，这种炒冷饭行为，其实也让音乐界难过。但这个背后的内核是音乐界原创力不足，以往跟我合作的优秀词曲作家已经不干这一行，改行去干什么的都有，因为确实没有钱挣，现在大部分人的怀旧现象，传唱老歌，对于音乐来说是不正常的，歌曲就好比电影音乐的更新换代一样，只能说明没有发展，停滞不前。

　　现在的艺人只能说是青春偶像，甲壳虫乐队The Beatles，皇后乐队Queen，崔健。。。那都是一代年轻人的音乐精神领袖，是横空出世划时代的。它的划时代意义在于他们改变了人的听觉感受，所表达的是在此之前你从未听过的。

　　电影配乐难，难于用交响思维表达人类情感

　　电影音乐从业人员，需要掌握大量的音乐门类，但现在年轻孩子们大部分是搞流行音乐出生，没有复杂的交响思维去表达电影的主题内心，音乐是一部电影最高的哲学思想，没有复杂的交响思维也就表达不了人类复杂的情感。但很多导演也不明白这其中道理，于是找了很多写歌的人来做电影配乐，做电影配乐很辛苦，非常耗费精力与心灵折磨，对音乐人的素质诉求又非常高，很多年轻人觉得辛苦，导致了电影配乐后继乏人。这些年我一直在为自己的行业争取利益，有更多的制作费投入才有可能做好的音乐，才可以让整个行业过的体面，很多制片人导演都说自己热爱音乐，但一到音乐部分这里就说没钱做音乐了。因为音乐是电影制作最后的环节，前期钱全都给演员和各部门花完了。

　　其实我们音乐界也很感谢电影，特别感谢电影导演他们坚持原创。让这些音乐人可以活下去，我也希望专业院校的孩子们，不要成为一毕业就失业的人。有些老师只教孩子们写无调性，告诉他们千万不要把旋律写美，老百姓听懂了就不是音乐家的范儿了。这样造成了很多孩子们不能用专业音乐来养活自己。电影行业的繁荣，可以拿出一笔钱来养活音乐家，毕竟只做传统交响乐会收入不多。音乐版权版税制度健全之后，可能会有不一样的情况，毕竟中国市场非常强大。当一个社会，搞创作性工作的人受益，那才是真正的繁荣。中国制造的很多产品都在赚外汇，但电影目前却挣不到。中国电影目前只在中国被中国人自己分销，无法进入到国际市场，无法做到文化输出，这是现状，也是需要我们几代人的共同努力。

　　艺术瑰宝，是真正的人类舍利子

　　做艺术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回馈社会，只要你相信爱，只要你能够回馈社会，会让你的艺术做得更好，境界更高。当上天想要毁灭人类的时候，所用的方式几乎从没有变过，要么是洪水，要么是烈焰。就算在科技手段发达的今天，也从来没有能力去抗拒，就像烈火中的巴黎圣母院。建筑是一个永恒的艺术，安东尼奥尼喜欢用冷静的摄影机角度俯拍各种建筑，芸芸众生的悲欢离合就在建筑周围上演发生。

　　艺术是战士手上的手表，战士在战场战死，但是手表并不会停。希望大家记住意大利著名导演费里尼的这句话，坚持自己的梦想。

　　艺术应该是永恒的，你可能说不出在各时代最有钱的人是谁，但你一定知道那个时代最伟大的艺术家是谁。艺术家有传世的作品，作为芸芸众生的人类来说，所能流传下来的艺术瑰宝，是真正的人类舍利子。把人类艺术的舍利子发扬光大并保存好,这是对全人类的贡献。

　　Q&A

　　Q：在座的大多数都是制片人，大部分其实比导演更不懂音乐，那我们在选择电影的音乐团队时，应该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A：主要还是要听专业人士，专业人士做专业事，听他们说专业话。一个制片人可以掌握住总体预算，以及合理的对市场进行判断，但要信任你的导演。你信任他，你才启用他，就像刚才你说的导演是不懂音乐，但多少比制片人懂一些吧，所以说建立信任非常重要，要相信你所选择的导演的能力。那这就说回相互信任的问题，身为导演，也要相信你所选择的作曲家的能力。在奥斯卡电影音乐获奖是两个不同的人，或者叫不同的奖项设置，一个是音乐监制，另一个是电影作曲。音乐编辑所做的工作，其实是作曲家在完成电影配乐之后，他来选择哪一首哪一段来放进电影里，这个选择其实更重要，更考验功力，但国内的制片人为了省钱，把这两个工作合二为一，找很多作曲来填音乐，其实很多作曲他并不会填音乐，这时候需要制片多花一点点钱来请一个专业填音乐的音乐编辑去填音乐，这样出来的效果真会好很多。

　　Q：国内能否做出《波西米亚狂想曲》这样的优秀音乐传记片?

　　A：首先皇后乐队是那个时代的精神领袖，这是它的核心，皇后乐队的粉丝量非常大但这个量级并不是现在的流量明星所能达到的，他们的精神领袖的地位与流量明星根本不在一个层次级别。要拍这种片，首先在国内你要找到同他对标的人物或者乐队。其次音乐传记片《波西米亚狂想曲》这种要做的品质非常棒，你才有可能去获奖，但是票房收入就不一定能保障，所以说音乐传记片还是有一定的难度，尤其是《波西米亚狂想曲》里表现的吸毒，艾滋病，同性恋都是一些比较禁忌的题材，所以在做这样的片子也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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