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影影视金融班《人在囧途》导演叶伟民：​市场是衡量作品的唯一标准

　　北京电影学院影视金融班“北京国际电影节专题教学”，荣幸邀请到了著名华语影视导演、编剧、制作人叶伟民先生，为同学们分享他从业多年的经验与心得体会。

　　叶伟民先生是著名华语影视导演、编剧、制作人。叶伟民先生历经香港电影的辉煌和转型期，而始终站在市场的潮头，在创作上保持着多元+高产的特点，始终贯穿尊重市场、观众、资本的务实理念，作为香港导演，他积极适应内地的社会文化环境和电影受众需求，并以此作为开发和设计电影项目的出发点。所执导的电影作品，无论是讲述春运“回家”的《人在囧途》，还是传记电影《李小龙我的兄弟》，每一部都努力寻找着与内地观众的共鸣。这一系列电影的市场开发，与叶伟民本人调换港式情调和影像符码，积极融入内地的意识形态的叙事话语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同时，他在影片类型上依然保持着香港导演一贯的市场敏感性，是一位对电影行业有着深刻理解的优秀影人。代表作：《珠光宝气》《古惑仔友情岁月》《百变星君》《停不了的爱》《投名状》《人在囧途》《京城81号》《冰封侠》《原生之罪》等。

　　成长期：想当导演，从场记做起

　　如果一个人特别想当导演，那么给他的建议先从场记做起，因为场记是一个任何剧组的大小事务都与其有关的工作，能让你迅速学到东西的工作。

　　《百变星君》时，我们真的是什么都不懂，连特技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特技是后面有一块绿布，专业名称，用途，都不知道。以现在的眼光来看，《百变星君》的特技非常粗糙，但我们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粗糙，只知道要把电影完成。创作的过程是最好玩的，只要你一想到创作就很high，并不会管这个结果如何。那个年代都是创意无限，但制作水平是0分的阶段，有很多人跟我说《百变星君》真的很好笑，是因为我们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们当时是“不负责任的创作”，想到就去做去拍，拍完发现很好笑。《百变星君》在1995年获得4000万的票房是不得了的，回想当年，我们的创作全都是激情。很多人都说我们没有剧本，其实我们并不是没有剧本。我们有剧本的概念，是踏踏实实能拍的剧本概念。在现场的创作变成将剧本概念更进一步的打磨，将每一个剧本概念在现场里打磨的更好笑。

　　实践期：不能say no，只能自己去面对

　　《古惑仔之洪兴13妹》的整个制作费是420万，在那个年代是少的不得了，那时候的《古惑仔》已拍到了1000多万成本。公司给我们的任务就是400万，我们已超支了20万。《洪兴13妹》拍摄14天，我并不是要表达拍多少天有什么了不起，只是对我自己来说，这过程非常难过。没有预算费，只能用缩短拍摄周期来压缩成本，拍得越快，越能控制成本。这个阶段就好像进了少林寺，活生生的打拼出来，以快速成长。在这个没有预算的期间，你要是能完成，就是赢了。

　　那时是12月25号，《古惑仔》第1集上映，就成了爆款，老板给的新任务是要在春节2月份能否上映《古惑仔2》，等于说中间相差一个半月不到的时间。我们就只用了一个月来完成任务，6天筹备就开机了，第2集拍了12天，12天包括台湾与澳门的外景地。最后《古惑仔2》的票房是2000多万，也并不是要说多快就有多好，要表达的就是在当时的香港，你不能说你自己不行，困难一定要自己解决。老板已经给了你钱，给了你最好的档期，如果你不珍惜那个档期，后悔的是自己。我们当时就是不能say no，只能自己去面对。我们是把公司当时的大制作变成了没制作，但费用没制作，不代表你的创作没制作，只能代表钱不够，你如何去落地。所以那段时间是对于我来说，从刚刚入行的阶段到了活生生的逼你去成长，这10年对我来说，是两个不一样的阶段。只要结果好，这件事情就是最大的，其中的过程要自己去解决。

　　“特技”也是一种创作

　　拍《百变星君》的时候因为没有钱，所以找了香港最便宜的特技公司，但到《风云雄霸天下》的时候我们找了香港最好的特技公司，因为有钱了。我跟刘伟强在拍《风云》的时候，就像去坐班一样，每天去特技公司盯特技。那部片子有1000多个特技镜头，我们是一个一个的盯下来，其实这个过程，我们就像小学生去上学，和特技员一个一个镜头的去讨论。因为拍摄的时候是什么都没有，只是画了一个所谓的气氛图，概念图。但当你拍完落地之后，还有一轮叫“特技”的创作。有很多人就觉得直接把这些交给特技公司去做，但是你不盯，怎么可能会有好效果。每一个画面的特技，其实都有观感体验，特技员是来为导演服务的。如果当时你不站出来进行指导，那最后出来的效果不好，你并不能去埋怨特技公司。现在好多导演连后期都不跟，他们很多环节都不像我们当年都亲力亲为的参与。

　　挫败期：创作完成落地后，观众不接受，自己会特别难受

　　当你做创作，遇到不满意自己受挫败时，就不想再创作下去，自己就特别想逃避躲避。我就去拍了电视剧，这个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柯受良去世，当时拍电视剧是为了帮助柯受良募集一点钱，给他的遗孀和孩子来作为抚养费用。帮的过程，其实更多的是帮助我自己，帮我找回创作状态，找回拍戏的动力，重回拍戏的兴奋。我以前以为自己的创作是万能的，那时候我自己有一点小成功，觉得自己做什么类型都可以，其实是不行的，这是我对那时候的检讨。如果你在创作完成落地之后，观众不接受，自己会特别难受。《炮制女朋友》就是香港观众与大陆观众两边都不太接受。

　　让我重新回归中国市场的是《投名状》，剧组其实每天都在发生问题，问题不是放在口袋里，当做看不见的，问题就是用来解决的，关键是看怎么解决。

　　转机期：电影不是大与小，电影一定是从心出发

　　人一定要跌倒，跌倒其实没有什么，但站起来非常难。哪里受伤哪里站起来，真正经历过的人，都觉得这是异常艰难的过程。因为大多数人都是跌倒之后，不是靠自己站起来，而是等人来扶你。很多人说自己要当导演，都是空口说说，这个是要落地的去做，有很多导演连剧本都不写，就等人来给他剧本。我到现在每天都自己在和人交流，自己去找投资人，自己在营销，那么活才有可能出现。活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部分的人都在想，我能不能遇到贵人?贵人不是遇到的贵人，真正的贵人其实是你自己。你要真正的自己去做，机会才会有一半。

　　我是在02年见过一个公司的几千人一起听同一首歌——顺子演唱的《回家》，然后全都低下头，有的在擦眼泪，这样的场面特别触动我，让我想做关于春运题材的电影，然后有了《人在囧途》。当时有人说你都拍《投名状》了，算是一个大片导演，为什么要拍这种春运小题材，我的回答就是因为我喜欢，这个题材能打动我，而且当时我也是一个北漂了。电影不是大与小，电影一定是从心出发，能感动我自己，才能感动其他人，我才会去拍。

　　投资人or投机人

　　投资人和投机人是不一样的，投资人要投对人的开发。开发项目才是最核心的，如果你要投机，就做跟投。如果你是主投，就不会去投机，因为整个盘子你看得见。投资人不要以为投了钱，就没有事情了。制作人是等于拿到了资金之后，如何操作这个盘，这个比导演更需要培养。中港台代表：黄建新，陈可辛，陈国富，是真正能称为全面型的制作人。制作人懂不懂创作非常重要，首先懂创作，再懂制作是非常了不起的。懂制作是在拿到钱之后，知道如何落地，如何找到对的人来操作。他们太清楚在哪个位置哪个步骤需要做什么。钱很重要，但有些人给他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遇到投机人，尤其是要跟我对赌的，一般都是叫他去澳门赌场，这其实不是得罪人，赶老板走，而是大家的路线不一样，因为你不是投项目。如果是投项目，你知道项目的风险有多大。如果真的是投资人，我自己是做制作与创作，我愿意与他共同开发项目。大家都希望双赢，那赢在哪里?赢在项目上，赢在创作上。任何不好的东西都是人做出来的，东西只是一个载体，最终不好的是人。

　　对戏负责，对生活负责

　　有人跟我说电视剧有电视剧的拍法规则，我不同意这个观点，因为不管电影电视剧，我都只跟戏走。戏怎么来，我通常拍戏就是有演员有剧本，你先走戏，我浪费你两分钟，你先走戏，我走戏的时候所有的团队都会做，为什么?因为戏走完之后，大家一起走完之后，调整之后，镜头就会自然出来了，这个就是戏剧的走向。拍戏就是演员的状态。当你走戏的时候，好多人觉得那些演员好麻烦改台词，改台词的理由是什么?前面的剧本不够好，才给大家打磨，如果这种东西你都不愿意花的话，那就别拍戏了，拍戏要拍出来戏，不是为了完成。如果为了完成不超支、不超时，别找我了，但是我告诉你，我做完以后不一定最好，但是有戏的味道，但我也没超支超时。

　　别人找我监制，找了等于你要把控，你也要对别人负责，这就是我们的态度。这个世界没有全能导演，都是工业的创作者，任何片我都愿意，你问我只是选择性，在同时间有没有选择，生活是什么?反过来是活生生的，真的活生生才能活下来。

　　所以有时候就是为了生活而活的活，不过没办法，实话说我有压力，我的压力有时候不在于小孩，有时候我的压力来自于我的团队，我的团队有些人月薪五千块，难道月薪五千块没家庭、没小孩、没父母吗?我的社会责任是把他们共同能够落地，干起来才能生活起来。做不好没有关系，我们大家继续努力，因为没有一件事是百分百的完美。每一次的难过之后，都会遇到一次小阳光。

　　“争气机计划”：争气，也争契机

　　有时候，你能看到一个人有能力，就算是小小的能力也不要错过，去培养他。我也在做扶持年轻人的“争气机计划”，说是扶持年轻人，其实是反过来，我希望年轻人扶持我一把，让我重新找到自己未来的路。我们一起走出去，做我们认为自己做的对的事。我找对人，然后为他们保驾护航。不是每个导演告诉我，他需要多少钱，我站在投资方与制作方的中间，我以我过往的经验来判断这个项目多少钱可以做，风险多大?我来面对投资人，你就干干净净的去拍你的戏，有一些操作我来组装，如果觉得投资小钱少，你可以离开，我再找别人，如果觉得可以做，你的唯一任务就是完成。现在的年轻人一张嘴就是开口8000万，真给你8000万你能懂得用法，并且用的好吗。现在“争气机计划”有十几个导演，每一个导演都有自身的优点，我跟导演聊的时候，我找到他的优点在哪里，我为他设计一种类型，要不然拿一部戏说来活，要不我站在投资人我来规划，你来执行，那这样执行我就是总导演，你是执行导演，这样规划去做，每一个东西都是我想我做我的争气机。

　　影视六期

　　我们做影视有六个期：一，开发期、二，创作期、三，筹备期、四，拍摄期、五，后期，六，宣发期。

　　开发期：我每一个东西，我从一开始作为一个导演，我都一定要参与，一定要参与是什么?你从开发为什么要去拍这个戏，你要说服自己才去找投资人，我是反过来的，找对投资人认同你，我才会有创作期。我自己已经想到了多少钱、怎么做、怎么样、准备创作钱，我先找到基金，基金说导演我对你这个项目有兴趣，我们来一起开发吧，我们进入创作期，创作期就是找编剧，一起来，编剧也会给一个定金，然后才会真正创作期。

　　筹备期：有剧本才有预算，我现在碰到所有的投资方就是，导演你想多少钱准备，这个叫预估，当大家觉得剧本差不多可行了，我们这边就会打一个预算，预算花在哪里，每一个项目都有根有据，一看就知道这个团队专不专业，这个就是筹备期。

　　拍摄期：就是让你预估以后直接的落地过程。拍摄期所有出现的问题都围绕着能否将剧本变成真实。拍摄不是为了花钱，拍摄是为了省钱。为什么有的人永远超支，这就是水平问题，而这个水平就是准确。都看见别人有爆款，但你能否知道爆款背后做了多少落地的工作，多少的准备。好多项目都是自己开发剧本，开发完成之后找适合的导演来进入，要找对资金，找对落地的人才能办出来。希望能培养出更多的制片人制作人，也就是香港电影里的监制。导演只是一个岗位，好莱坞的制片人制度是非常成熟的，制片人来主控对电影来说，是非常有必要性的。大部分的导演都在演导演，而不是干导演。

　　后期：是把你之前拍摄完的保住，然后在后期阶段尽量来加分。拍摄有时候要赶进度，会出现一些小的问题，但这些小问题能否靠后期来修复，这点非常重要。但是很多人都忽略了这一点。好多人是在前期超支，然后靠减少后期的费用来保证预算，这是非常错误的。前期应该尽量的把费用压得很紧，后期的预算尽量不要减少，一旦减少就一定会伤害你的作品。特别是惊悚片，注重音效，声音是专业团队做的声音，惊悚片是很高技术活的。

　　老老实实干，老老实实做，干干净净，清清楚楚

　　如何说服投资方投资，有时候票房成绩很重要，人品更重要。究竟你投资的人对不对，只要你干干净净清清楚楚。人生一定有输跟赢，赢的时候别过头，输的时候别气馁，别放弃，别转身就走，将来一定有机会翻盘。

　　老老实实干，老老实实做，这个成功的几率一定会多于现在。现在很多人说寒冬，现在才是我们好的时候，不是说不负责任的话，这是实话，现在留下来、干下来的才是懂我们行业的，所有骗我们的、害我们的人都滚。观众的评价很重要，但同行的评价更重要，最起码大家都是在这个圈里面。谢谢大家不要随便离开，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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